罗勒黄油烤鱼

小号 慎关 定期换房

[本马达] Unsent Letters 未寄之信

*Rafe McCawley(珍珠港)/ James Ryan (拯救大兵瑞恩)

*Neil (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)/ Mark Watney (火星救援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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货车停在老旧的平房门口,倏忽而至的风卷得两旁葱茏的树木沙沙作响。马克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,对年轻的司机道了声谢,准备绕过他去后备箱卸货。


这位自愿提出帮忙搬家的司机是马克·沃特尼的学生,他有些搞不懂教授为什么要辞职住到这么一个偏僻的鬼地方来,要知道这儿附近除了一个动物园,距离最近的百货商店也足有二十英里。


但他直觉这一切和经常来找教授的叫尼尔的青年有关,尼尔英俊幽默,能把埋头在数字中的准女宇航员们逗得咯咯直乐,与此同时教授的心情也会变得并不美丽,严厉地找底下的学生们开刀,可苦了他和他的一干哥们了。


学生又望了望房子后方小规模的农场,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把满脑门的问号说出了口,“教授,为什么?我以为你已经恨死种土豆了?”


伴随着后备箱砰的闭合声,马克带着笑意的话语从后面传来,

“错。我爱死它们了。”



声称不相信婚姻的尼尔是在一周前向马克求婚的,那时尼尔像连体婴似的把马克紧紧圈在怀里,窝在沙发上看第二十遍西斯的复仇,影片结束后,尼尔就着屏幕微弱的光黏糊糊地凑过来索要一个亲吻,进而变本加厉,将马克压倒在身下。


马克明显感觉到尼尔土气的长裤里有什么东西硌到自己了,不,不是正中央。他假装没看见尼尔强装镇定的神情,从裤兜中掏出了那只硬邦邦的戒指盒,前一秒像没长骨头的男友干咳一声,立马坐直,起身,单膝跪地,一系列动作异常流畅,看样子像练习了好多次。在他描述完自己在那段全球瞩目的“救援”时间内彻夜难眠的痛苦,和补上那一句“看来火星也不能将我们分离”的话后,马克知道接下来辞职和搬家的决定都会变得顺理成章。


这离一个码头很近,尼尔可以继续修理他的船,马克也可以继续安稳地研究各种植物。新家的房子有漂亮的棕褐色外墙,内部也宽敞明亮,它会成为一个舒适温暖居所的好选择。


马克听说原屋主是一位二战老兵,显然他将房子和后面的农场都维护得很到位,那一定是位即使鲐背之年也依然精神矍铄的老人。他这么想着,抱着一箱杂物走上阁楼,因为走神踢翻了一个不起眼的木盒,哗啦啦的,厚厚一叠信笺模样的纸张散落在地。马克咳嗽起来,用力地挥手扬开扑面的灰尘,有些诧异地拾起最上面一捆纸,请原谅他不礼貌的好奇,开始查看。


他眯起眼,对着窗缝溜进来的阳光——



一九四零


亲爱的詹米,

     

    我已经在中队安顿下来了。(一些涂改的痕迹)好吧,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头,我也搞不定这些词,字母,但我决定要写点什么给你,这让我安心,尤其是我在看到批给我的那架战斗机上的淌满的血迹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英国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,这儿真他/妈的冷,简直不像这个季节,那股子冷就像有很多很多虫子在往你皮肤里钻。半夜我总会被冻醒,但我又不确定是被冻醒,还是被德国人的炮声炸醒,从飞机上下来也往往会双脚发麻。而且在这里根本交不到朋友,昨天我和两个飞行员一起喝酒,今天他们就都死了。每天都有失踪的飞机数汇报回来,失踪就等于是死透了。所以我尽量抽空在纸上写那么一两句,因为我想这么下去,迟早一天我也会“失踪”。我不怕失踪,你知道的,这是我从小的梦想,我愿意打仗,只怕的是没把想讲的话跟你讲完就失踪了。

   

     哈,刚刚一个英国上尉走过来叫我“大作家”,他说我老是在“争分夺秒地写”,还带得军队里其他的人也开始“娘们唧唧”地给家里人写信了。你能想象吗,这里有些英国佬比我的拼写还差劲,或许是因为他们也有你这样的朋友在背后作弊,才勉勉强强混过了军队的测试。

    不过,“家里人”,那个上尉这样问我的时候我没否认,詹米,你是我最好的朋友,也相当于我的家人,瑞恩家的儿子,你的三个哥哥也都是我的兄弟(尽管肖恩让人没一天消停),还有上帝保佑,玛格丽特,她也是我的母亲,我真想念她做的樱桃馅饼,这儿每天吃的罐头快叫我吐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抱歉,你现在还不能看到这些,因为我没法把信寄出去——我不知道寄去哪里。操,你到底被调到了什么地方,你明明比我还懂怎么糊弄老师长官之类的角色,怎么反倒成了预备役步兵援助军?

    说实话,詹姆斯·瑞恩,你这个小混蛋,我真有点想你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我今天又击落了三架敌机,第三架在最后一分钟里把我的油箱打中了,要不是迫降回基地,我就死定了。奇迹降临,我捡回了一条命,那个英国上尉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命大(不是上次那位,致以我的敬意,那一位上尉英勇殉国了),不过代价是我的飞机,我的好女孩报废了,我的左手也报废了,包扎完似乎只有无名指还有点知觉,希望过两天它能好一点,能抓点东西。这些来换条命,够值得的,而且真高兴不是右手,我现在还能写字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嘿,你记得我摔断腿的那次吗?我叫你帮我做一对大翅膀,我想像我爸一样飞到天上?你说没有引擎不能飞,但你还是照做了,用捡来的废纸片和偷来的破裤头,把那对破破烂烂的翅膀粘到我的背上。那时候我其实挺得意,现在想起来真蠢,天哪,想起这件事就让我笑得写不下去了。然后,我梆地一下从你们家的屋顶上跳下去,后来,感谢你这个矮个子,你们家的矮房子够你住的了,我只摔断了一条腿。当时我一心只想着飞,打石膏的时候还叫你给翅膀做调整,太蠢了

     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最近这些以前的事总会放电影一样放到我脑子里面来,特别是关于你的。比如我们小时候在农场的事,再比如我们偷偷登上海军那艘船,那晚上你兴奋得眼睛都在发光,还有你来车站送我的事,很多。

    

    迫降的那瞬间,我好像看到了死神的脸,我开始有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再熬下去了。他们现在上机前都把喜欢的姑娘的照片贴在仪表盘上,好像这能让他们大杀四方似的。


    我没人可以贴,我身边只有一张你的照片,那上边你露着一口白牙,笑得傻极了。你不知道这件事,我没跟你说过,是上一次拍体检表的照片的时候作废的那张,你这个白痴,那时候才知道证件照是不能咧着嘴巴拍的。你拍完了说好像把废片弄丢了,我劝你说反正用不着,其实没有,被我藏起来了。放心,你还没有我自己的帅,我不会贴。


    我没打算把这张贴上去,因为我不太想你的照片掉进大海里,也不想有弹片飞进你那双眼睛里去。詹米,现在我不再向上帝祷告能让我活着再见你一面了,我向他祷告你能平安无事。


    新一轮轰炸又开始了。


你的,

雷夫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马克捏着有些泛黄的纸张,茫然地抬眼去看阁楼的尘埃在阳光中漂浮旋转,他现在满腔的情感饱胀而酸涩。他正要细细地把纸折回去,继续看地上其他的,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。是尼尔的电话。


“天哪,这发动机真难搞......马克?你还在搬东西吗?放着重的那些,我马上到。”尼尔说话间掺着嘈杂的摩擦和金属撞击声,他能想象出尼尔又偏头用肩膀夹着手机,边打电话边拧扳手的样子,他不禁笑出了声,缓解了些沉重的心情。


“尼尔,原谅我的不礼貌,”


尼尔没听清,他咣地一下放下扳手,腾出手来按着电话,“什么?”


“你得来看看这个。”



    距离我上一次写下那句话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,总之,詹米,我被敌机击中了,直接冲进海里,我大错特错了,在英国的天上飞和夜晚睡觉都不是最冷的,英国的海才是最冷的。我感到自己在一个大冰窖里不停往下沉,但我听见你的声音叫我,就是你之前不停地拍我,喊我起来去上那该死的学的声音。我抱住了能浮起来的一块飞机残骸,在被冻死前等到了一艘法国渔船。我就到了法国。

   

     我到了沦陷区根本没工夫写东西,每天都在东躲西藏。我每次看见一队支援的步兵,都会想看一下那里边有没有你,有一次差点被炮弹炸飞。写这些碎纸片让我怀疑我在写日记,以前学校里那些小女生会写的那种,而不是在写信,老天,除了开头他妈的称呼和结尾他妈的署名,瑞恩,你最好别有事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我碰见了我们的军队,现在马上要离开法国,被调去



“被调去——珍珠港。”尼尔高举着纸念道。


他飞快地和马克对视了一眼。要不是因为“剧透万岁”,他们知道这位飞行员先生,前屋主,健康地活到了九十多岁,地上未读的信纸也还剩不少,他们简直不敢再看下去。更让他们担忧的是,这个神秘的"詹姆斯·瑞恩”的命运,他究竟……


尼尔摇摇头,叹了口气,“他爱他。非常。”


马克没有去反驳,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,这段穿越纷飞炮火的情感远比想象得复杂,它远远超过了单纯的友情,糅合了亲情,甚至至死不渝的爱情。他此刻也万分希望雷夫的至交好友,又或许是他毕生挚爱的瑞恩,别有事。



    夏威夷的天气很舒服,白天可以开着吉普车兜风,傍晚霞光会落到棕榈树摇动的叶子上。夜晚空军海军们会围坐着,吹着海风穿着花衬衫一扎一扎地喝啤酒,他们还会组织拳击比赛,黑人和白人,亚利桑那号上的水手也都跑下来赌博。一觉睡到自然醒之后,还可以去看电影。


    人一旦习惯了这种日子,会忘记现在全世界都在打仗,几乎全世界,除了美国。


    所以我坚持参加每一次飞行训练,以前同个基地的飞行员说我是因为被纳粹的飞机搞得心有余悸,只有我自己知道,是因为我想到你可能在某个地方灰头土脸地帮别的国家打仗。每次想到现在你在内陆,而我在一个海岛上,离得这么远,隔了整片大洋,就有点不习惯。


    所有人的放松是因为珍珠港绝对安全,安全不是件坏事。我抽空寄了信给玛格丽特,她确认没有收到任何噩耗,你哥哥和你的,但她也没法知道你们在哪里,至少你没事,让我觉得等这比蜗牛慢的邮件也心甘情愿。



“谁能想到远在北太平洋的珍珠港会被偷袭呢?”马克边读边叹息。
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谁能想到远在北太平洋的珍珠港会被偷袭呢?没有一个人想到。


    过去的三天,詹米,我觉得自己置身在人间炼狱。珍珠港上的所有人都还在沉睡,日本人的飞机就来了。他们炸烂了整座岛,炸沉了亚利桑那号,活埋了两千士兵,就像捏皱一张纸那样容易。


    我在战友的掩护下登上飞机,干掉了几架敌机,可这微乎其微,我去给医院输血,也是一样。因为日本干掉了我们两百架飞机,医院里外血流成河。


    我在朋友们的棺木旁边接到了最高机密的任务,负责的长官说这朝不保夕。我心里很平静,没有害怕。我已经遇到过死神了,他决意要带走我的时候,你会把我叫醒。


    再见,詹米。



“东京、横滨,还有一些其他的城市。”尼尔对了一下上方模糊不清的年份,“他是被派去轰炸日本本土。”




一九四四


亲爱的詹米,


    我现在在英国的一家战地医院里,我很好,除了左手越来越不灵光,屁股上中了一枚弹之外都很好。我能想到你听到这个会笑得多厉害了,我发誓以后的人一定会拿屁股中弹这种事大做文章的。哦,我发现我写信越来越顺畅了。


   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,我在轰炸了东京之后飞到了中国。我在中国待了两年,但到现在也只会说一句中文,翻译过来的意思是“我是美国人”,这是保命的话,我不得不学,别的就一点都不会了。他们的语言像外星人说的,文字也是,我连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顺,更别提这些图画一样的东西了。我在中国打下了很多日本飞机,也见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,零零碎碎的,两年来写在他们的小纸片上被我弄丢了,不过我以后会慢慢讲给你听的。


    其中一件印象很深,是一个中国士兵随身带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布袋,里面是女人的头发,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,大概跟照片的作用差不多。让我想起我以前帮你剪过头发,是吧?你那头乱毛,我太紧张,你又不配合,把左半边的头发都剪秃了,那段时间你上学都戴着帽子,样子可笑得不行。你说这帽子一点都不赖,因为除了我,根本没有人笑你。拜托,你现在都还不知道吗?那是因为我把其他笑你的人都打了一顿。或许那时候我应该找个布袋,把那些头发也装进去,它们可让你长了三个月才重新长长呢。

    

    我很高兴听到太平洋战区胜利的消息,医院的电视机说北非和苏联的战场都在走向好的形势,墨索里尼去年就完蛋了,大概希特勒也不远了。可是医院完全没有这种“好转”的迹象,每天都有新的伤员被抬进来,每一个都很年轻,却身受重伤,昨天睡在我旁边的一个法国人痛苦地呻吟了整个晚上,但是没一个人开口叫他安静点,即使他干扰了整个病房的睡眠。这个可怜人今天早上去世了。这让我很恐慌。我隔两周就会给玛格丽特写信,我转到这个医院快两个月,写了四封,她回了三封,三封信里的瑞恩们都安然无恙。第四封迟迟没有来。

    

    我现在会向转进来的任何新伤员询问你的消息,我知道这很疯狂,但我没有其他办法。我还在向医院申请出院,重新参战,每一次都被驳回。前天下午的那次,我在一个负责的医生面前掀了桌子,我向他证明我的左手还能适应飞行,他却问我美国大兵是不是都赶着去送死,我愤怒地冲他乱吼一气,我知道这很无礼,可我一想到那没来的第四封信就失去了理智。詹米,我写下的每一句话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,是我,绝不可以是你。


    我冷静下来离开那间办公室的时候,对这个医生说,我会竭尽全力参战,因为我飞过的每一个地方,下面都可能有我的男孩,我爱的男孩。

   

    是的,詹姆斯·瑞恩,我爱你,非常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上帝,今天有个新的病号被推到我边上,叫麦可森还是什么的,我仍抱有期望地向他打听你,他半边胳膊炸没了,耳朵也跟聋了没什么两样,我大声地喊你的全名,又写在纸上,结果他说,我就知道,这个小子长那样就是个人人追捧的明星。我问他什么意思。他说有人也在找你,并且你是一零一空降师的二等兵,偏离了降落目的地二十英里,被召集去兰姆勒防守一座桥。


    我不知道,我从没哭过。听到这个聋子的话我发觉自己哭了。

   



地上只剩最后一张纸了。马克的手有点抖,他不敢去拿它,他扭过脸对着尼尔,


“我得打电话给中介要这个雷夫的联系方式,不管怎样,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。”他匆匆掏出手机拨号,尼尔深吸一口气,拿起最后一张纸扫了一眼。


“马克,等等……”


与此同时电话接通了,“您好,请问......”


    玛格丽特的回信和我参战的通过回执同时到来。瑞恩家的三个兄弟,他们是勇敢的,是好样的,他们都会上天堂的。现在我要去接第四个瑞恩,你,我的瑞恩回家。

    


(纸张中间是大片空白)

(最下方只有两行小字)


    

    美国空军是步兵的守护天使。

    感谢上帝,我左手的无名指还能感觉到戒指。



“麦考利老先生在前周去世了,一个月前他来办卖房的手续,是一个很好的人,”中介对马克回忆道,“还有另一位老先生陪同,似乎姓瑞恩。”








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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